没有晨星廖宿,残月射影的夜里,是黑得那么的深邃。
永远不会知道脚下踩踏得十分松软的是泥土,还是肉沫。摊开手掌的裁影弦也只能模糊看见手轮廓的影子,跑了一段路的他两,现在小步踏在一片灌木丛中,展开的两手只为了在漆黑中抹黑而行,不至于撞到什么奇怪的东西。
裁影弦的自觉告诉他,现在不应该回去,应该再探索一会。
很显然,他们是一路追随着脚步声到这来的,就算看不见,但耳朵辨别大概的方向是完全可以做到的。
当裁影弦一脚踏出灌木丛中被树枝勾住了裤脚时,他就拍了拍阳炎衅的手臂,提醒着在这段路要小心了。
两人都只穿了一件衣服,时有吹来的风将衣服贴在背后,就好像是有人站在他们身后一样。
也许是受这环境影响,他们两是这么觉得的。
一路追着慌乱的脚步到此,裁影弦和阳炎衅也是边追着边喊,不过那个脚步声完全没有停下。
故此,此时的裁影弦抱着可能性的心态对着这空洞的一片黑漆四周大喊:“昊子!是你吗?”
迎来的是一阵阴冷的风,而不是人的声。
扑面的一阵带着寒意的风,特别是晚上,吹得背脊骨发凉。像是在让他们离开这一样。
“还要继续深入吗?”阳炎衅的声音从裁影弦的前方传来,“前面是森林了,没有照明工具我们没法找人吧!”
看样子他已经碰到了树干并身处森林处了,裁影弦咬了一下唇,决断着是否要继续探索下去。
这里可是一片他们从未知晓的地方,原始的森林是否会有猛兽出没,也是一个未知数。手里没有火把,他两都不是烟鬼,兜里也没有常携带打火机的习惯。
“先回去吧,如果真是昊子的话他应该会来找我们的。”
裁影弦捏拳头似的手心发热,他有些不甘心。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到底是谁,为什么要逃跑,若真是昊子为什么不现身,就算不是昊子而是其他的人,那么露一个面也好。一串疑惑一肚子火。
但是他的选择是明智的,他没有更多的义务和责任去承担这份风险,更何况还搭上一个阳炎衅。
“嗯好的,老弦和我想的一样啊!”
阳炎衅的话刚一说完,就“啊!”的一声呻吟,吓着了裁影弦。
“怎么了!法师!”
裁影弦当然着急,向着漆黑的前方跑去,不料到“嘭——”的一下子似乎头撞到了树干上。
摇了摇头又揉了揉脑门的裁影弦挤迫地问:“法师!你没事吧!”
延迟了几秒才回答“我没事,被树枝刮倒了而已。”的阳炎衅令裁影弦将吊到嗓子眼的心给收了回去。
“真是的……”裁影弦哀叹了一口气,“别吓我啊!”
“嘿咻!”阳炎衅一个大步跳了出来,抓住裁影弦的手臂,“走!先回去吧!影弦!”
“诶?”裁影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“嗯,明天再来这里看看吧!”
回去的路途,要比来的时候要快一些。或许是心里反应,明明是慢步而归,但感觉总比去时的小跑要快很多。
回途路上不久就见到了火光,望着光源,裁影弦加快了步伐。
“咔嚓——”
木炭燃烧得崩裂的声音。
“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”
李岚慧坐在地上呢喃的声音。
篝火之处,只有李岚慧一个人。她瘫坐在肮脏的地面,不顾那条她最爱的短裙是否染土,白色的丝袜沾满了泥泞,她用手捂着嘴,只盯着火堆,一个劲地念着。
一个人?会不会有些奇怪了?焱平群人呢?
当裁影弦大步跑到篝火堆时,他见到的是两眼失神的李岚慧。
“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”
什么不是真的?裁影弦诧异地环顾四周,焱平群真的不见了!难道……
“小慧!小慧!”
裁影弦抓住李岚慧的两肩使劲地摇着,但是李岚慧好像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一样,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前方,连眨眼都没有。
“小慧!你冷静一点!我是啊弦啊!我是裁影弦啊!”
“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”
不管怎样,裁影弦不管怎样试图想要叫醒她。在眼前一个劲地挥手,或是抓住两肩摇晃着她的身体,大声喊着她的名字——都无济于事。
“啪——”
清脆而响亮,干净而利落。捂着脸的李岚慧瞪着捂着手掌的裁影弦。
是否太用力了?裁影弦觉得手掌有些火辣辣地疼。
很显然,李岚慧望着眼前这个男人,鼻头一下子就红了起来,抽动的睫毛想要压抑住破堤而出的洪水。最终,哽咽、哭泣、呐喊,三者一同从她内心中涌出,无法收拾。
她并没有蜷缩而泣,见到裁影弦的她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那样,一拥而来,抱住了裁影弦的她将头埋在裁影弦的胸膛里,哭喊着:“法师……法师……不见了!我……我好怕!”
裁影弦一瞬间不知所措,他僵直的两手由是生了锈的机械那样颤抖着缓缓将李岚慧抱住。这个时候,应该平复她恐慌的内心吗?或许是这样,没错吧!他抚摸着李岚慧的说,“小慧……别慌!发生了什……”
在这一瞬间,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刹然而止。
她……她刚说什么来的?法师不见了?
他一把将李岚慧推开一些距离,两手搭在她的肩上,很严肃而很正式地问:“小慧!你刚才说什么?法师不见了?”
左脸上刻着一个清晰巴掌印的李岚慧边抽咽着边梗咽地说:“是……是……的!法师突然就消失了!我……我现在好怕……”
“小慧!”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唇,也不顾忌李岚慧此刻的感情继续说道,“法师不是跟我一起去的吗?焱平群他人呢?是焱平群不见了吗?”
经裁影弦这么一发问,李岚慧睁大着瞳孔,她浑身更加颤抖地厉害,“不……不是三火……三火陪你去的吗?”
什么!
等等……
这是怎么回事?
裁影弦在这一瞬间凌乱了,他松开了抓在李岚慧肩上的两手。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的他回头看去,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少年小步跑了过来,有些蓬乱的头发好似几天没有洗头那样油亮,这个人正是焱平群。
他小跑到篝火堆旁,看了看多有哭腔的李岚慧,又调头看向面色难堪的裁影弦。
“发生了什么?”焱平群眉毛都能挤在一块了,他走到李岚慧身旁轻轻拉起李岚慧的手,低沉地问,“是不是他欺负你了?”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
李岚慧小声想要解释,可是裁影弦抢了一步先说:“三火,刚才是你跟我去找人的?”
焱平群有些不耐烦地回道:“你他妈的这不废话吗?你娘的跑那么快,老子追都追不到你!跑一半你狗日的就不见踪影咯,害得老子找你半天没找到,没想到你先回来咯哈?”
话已至此,裁影弦顿时背脊发凉,头皮发麻。
“可是……”他边说边退后着,“跟我……跟我去的不是法师吗?”
“哈?”
焱平群有些惊讶,“你不是脑袋出问题了吧!对了,话说法师那个混蛋呢?”
沉默,几秒之间死寂一片,焱平群见他两都不说话,有些急迫地喊道:“法师人呢?”
李岚慧边哭边拉了下焱平群的衣角,“法师……他……他不见了……”
“小慧!他不是跟你留下来的吗?怎么会不见了?”
“他……突然……突然一下就不见了!我……我也不知道!”
一说完后,她的哭声更加剧烈了。
现在不光是裁影弦感到惊讶与惧怕,这份恐怖的气息蔓延了所有人。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可怕的东西在偷窥着他们。呼吸比起往常要更加沉重,一条条带着他们难以理解的信息在刺激着他们的大脑。“为什么会这样……”,“法师怎么消失了!”,“跟着我去的不是法师吗?”以至于令他们无法更进一步思考,将问题停留在了表面。
“喂!” 焱平群开始咆哮,“谁他娘的能给我解释一下!到底发生了什么!”
他抓住裁影弦的衣领,逼问着裁影弦。当裁影弦说出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一切时,焱平群则是更加抓狂起来。
是的……究竟发生了什么?没人知道!就与昨晚在湖畔睡觉那时一样,所有人都梦到吴恒宇死掉了,但每个人轮流守夜时都的的确确看见吴恒宇安然入睡。
究竟是阳炎衅跟着裁影弦一同去找那个脚步声的人,还是焱平群跟随裁影弦而去的。他们甚至自己也不知道。
恐怖将渗透他们的骨髓,剥夺他们的理智,消减他们的意识。
真相是什么?也许只有明日天明才能找出答案。抱着一丝希望的裁影弦决定明日天明时去看个清楚,也许能在那“法师”所去的树林中找到答案。
虽然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他那儿一定有真相,但他的直觉是这么确定的。
夜深了……
没有任何人敢闭上眼去。
火光不减,燃烧了一个晚上。
最终……迎来了黎明的曙光。
原本作为幸存者的八人,还有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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